3)42 局外_地中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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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声催促,两人间的距离长了又短,姚江速度始终不变。

  历中行站在几米外,看人微微低头进了遮阳棚。有人站起来,真空中开始有声音流动,疑惑的,怯生生的,低沉的,一只只肺如风箱鸣响,架着各式各样的烛火与柴火。

  火焰的细腰一摆,市局的伸缩门打开一道小口,又有人出来,加入进去。阳光很亮,但这些人面目模糊,打眼望去,都和地铁里带儿女过节的家长一般无二。

  最后面是卫昌。他高挑,气质略有不同,有意持重,又有种松弛的随性,步伐免于从众,是自己的频率。历中行看第二眼,却也觉平庸。卫昌余光瞥到他,略显迟疑,微一颔首,很快转身。

  历中行没有动,双手插兜,立在花坛边上。

  前面几人自动往旁边让,给卫昌挪出空当走入棚下,而后又在他身后合拢。

  他看见了那天“盯梢”他们发掘的老伯,黑白驳杂的发顶被潜入的风顶起来一丛,像一蓬枯草。他胸中的风箱频率不稳,柴火左摇右晃,他的脸也由姚江转向卫昌,再转回姚江。

  太阳很亮,历中行看不清他阴影中的脸,只看见那蓬枯草在风里抖动起来。

  抖动着,抖动中,姚江往遮阳棚外面,往所有人外面看了一眼。

  风停了。

  日光抽干了所有的空气,声波无法抵达的地方,历中行被某种超越寂静的寂静击中,随之蔓延出无端的不安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秒。

  一根挥起的锄头,猝地将一切真空砸碎。

  “凭啥!”风箱鼓满,焰火呼地向云霄腾起,柴芯噼啪一声燃断。

  锄尖重重下落,猛滞半空,轻抖。姚江右手握住粗沉的木柄。

  所有人哗然后退,眼疾手快的,第一时间拥攘着卫昌退到棚外。

  历中行箭步向前,突入人墙,沉声道:“干什么!”

  姚江身侧无人,他上去一把擒住锄柄,两人合力,锄尖顿时纹丝不动。

  “你们别欺负老人家!”马上有姑娘着急地喊。

  “算了算了……别真伤了人……”有婆婆拉着老伯胳膊。

  “大伯放手放手,都放手吧。”更多的手搭上锄头。

  人声喧嚷,重新涌上,农户们一边劝一边哭骂,又惧又怨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农民的事怎么不归农业局管!”老伯卸了劲,任大伙儿七手八脚搬走锄头,气得呼哧呼哧,那风箱好似破了一个洞,衰败无力,仍不停鼓扇,“你们就是看我们好欺负!高铁从咱地里过,凭什么就赔这么点?那里是没房子,可那是咱的生计!地拿去了,那么点钱够干什么?”

  历中行没听明白,脑子里嗡嗡地,心头也咚咚响,转头看姚江,看他身上。

  “没事吧?”

  对方没作声,他来来回回、上上下下看了两遍,没看出有伤,还是觉得不对劲,一抬眼,对上姚江望他的眸子。

  历中行忽然冷静了。

  脑中、心上、周遭的声响一律退潮,只看得见姚江眼眸幽静深邃,仿佛对事态了如指掌。

  卫昌也无意外,拨开身边护着他的人再次上前,张口说话。有农户又同他争辩起来,车轱辘滚来滚去,都是那几个词,“拆迁”“征地”“高铁”“我们说了不算”……“病害”“偶然”“顾不过来”……

  姚江启唇又对老伯说了什么,老伯满脸涨红,还是气恼、不能接受的样子。

  两边的人交织起来,轻轻推攘,鼓噪,潮水高了又低,低了又高,没完没了,柴火烛焰都湿透,灭了,升起缕缕灰黑的烟。阳光还是很亮,饭店门口蹲着抽烟的店员扭头看热闹。这棚子下面,每个人都面目清晰,目的明确。

  只有他,冒冒失失、莽莽撞撞冲进来,初看酷似骑士,细看才知,是把风车当巨人的堂吉诃德,是此地唯一的局外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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